計劃 — 「森」第一期試讀
01
排山倒海、雷霆萬鈞、翻天覆地……彷彿這一個個都不再是對力量、氣勢的形容、不再是一個比喻、不再是人類對自然的一個借用。
而只是,一個直白的表述。
眼前的所有可見的、不可見的,有哪個不符這些四個字、四個字的表述?山,一排一排的被逐一翻過覆上,沒了山也沒了地;漫天雷光一道一道的劈下來,轟了天亦動了地;頂上腳下一片一片的撕裂碎掉,分不了上又看不到下。
何處為天?何處是地?
拖着長長的賬單,人類佔有的一切,總歸,也算是還給了天地,卻又清算不了欠下的一切。鮮有人知道,即便花光了一切,也償還不了千百年來賒下的。有些人機關算盡,操控全局,卻也只能做到,由多數的一次清還,由少數的繼續背負,由更少數的逐點找數。
人類堆砌出來的都市,或偉大或微小,火海之下,都變得同等的沒價值。沒有慘厲慘絕的嘶吼,所有人注定要陷到償還的輪迴中。
灰燼之下,興許還有着天地遺留給人類重來的資本,但誰知道呢?
妳知道,是有的。但妳亦知道,這不過是為了讓你們能好好還債的補助金。妳不是第一次看到這些了,自然也知道,脫離的唯一方法,只能是等待,等到任何能喚醒妳的外力。
看多了,也就麻木了,然而,此刻妳卻又忍不住嘆了口氣。
「栻杼,要起來了。」今天,是稍微晚了,卻總算來了。
像一個扭門在調控似的,畫面在飛快地模糊起來,朦朧中,外界的感覺終於變得實在、清晰。
妳知道,這是夢,卻又不是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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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104年 冬 『景區』
少年高高瘦瘦的,也許因為穿得一身鬆跨跨的,看上去有點單薄。
長長的走廊只有他一道身影,不知是窗上的灰塵太厚,讓是外面的風雪太厲害,除了那一盞又盞的黃燈,竟無丁點光能從外穿透進來。
對於他們來說,無論是繁華的都市、抑或是質樸的鄉郊,都已經是很遙遠的事。遙遠到,一個彷似另一個神話時代。厚重的積雪,放眼盡是一片白茫茫,是他們最熟識的景象。想當然,在別的區,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。只是,有一班老前輩在,再加上終年運轉的系統,似乎,也不需要他們轉移到其他區。畢竟,光是這邊,就夠他們忙的了。作為「森」這個計劃的核心,他們注定要為這忙碌一輩子,不只他們,還有歷代的前輩,以及,尚未到來的後輩。
走着,這高瘦少年拐過幾個路口,最終,停在一扇門前。只見他在金屬門上,輕點幾下,門,便打開。
「史拿,你來了。」高瘦少年點了點頭。
房內的窗與走廊上的並無分別,倒是那燈,從藍的變成了黃的。一張床、一個矮櫃、幾張背椅,除此之外,就是幾枱持續運轉的機器。
床上躺了一人,床邊坐了一人,現在,又添了另一人。
「怎麼?今天倒是靜下來了。」說話的是床邊坐着的那位,是個束着長馬尾的年輕女子,能回話的,亦只能是高瘦的史拿。
卻見他的左手用力的摀住嘴巴,另一隻手使勁地比劃着,硬是不出一粒聲。
「我說,史拿……」女子笑得一臉無奈,倒也帶了半點笑意。只因,在史拿使勁比劃的時候,她看到了後來的另一個少年。而那後來的,長了張娃娃臉的少年,很是得意地笑了一笑,隨即,舉向右手,用力……
「啪!」
「好痛!」
總算是出聲了。
「小莫!你做什麼?」伸手在肩上揉了揉,「我不都照你說的做了?我可沒有叫叫嚷嚷,可沒有打擾到杼姐呀!」
「嘖!」娃娃臉拉開張椅坐了下來,「就是打擾了。」順手拿起掛在一旁的數據,揭了起來。
「矣!」
「切!這不就是在打擾了麼?笨—蛋—」伴着那懶洋洋的語調,是一個隨手丟過去的蘋果。
手忙腳亂地接過,在被瞪了一下後,倒也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。
「小莫,一切順利嗎?」女子又再問。
「如果你指的是找不找到人,我只能說,沒消息的兩個還是沒消息,有消息的那個,還是老樣子,胖子在愉快地跟他交朋友。至於……」頓了頓,揭頁的節奏亦停了下來,「從三個月前就睡死到現在的這位,老實說,我也不知道。」
「那……」
「羅莎那邊也沒什麼進展。」合上了那疊數據,放回原位,「現在,你打算怎樣?」
女子笑了笑,「不怎麼樣。她會醒來的。我先前就說過了。這樣吧,接下來,就拜託你們了。」說是這樣說,視線卻只放在史拿身上,「她醒來後,就靠你來推她了,別讓她走太多。」
「『爪君』我已經弄好了,她真要醒過來,隨時都可以用。」
「北預、我唔家去……」終於插話了,卻口齒不清。
「給我吞下去再說話!」
「我是說不如、」
「我知道你說什麼,你就不能好好的吞完再說嗎?」指了指史拿手上的半個蘋果,「吃好了再去。」
這時,女子起身就要走。
「恬姐這是要進去那邊了嗎?」
「嗯,差不多了。不過,在那之前,有些事要先處理好。總之,這邊就拜託了。」說畢,便轉身離去。
「是是——」依舊是懶洋洋的語調,隨意地揮了揮手。
「她這是要處理什麼?」說完,又啃了口蘋果。
「嘖。胖子跟小包子還是很可靠的,倒是我們這邊,人手本來就不夠,一個睡得死死的,另一個大病號,還有個正在風雪裡頭幹活的,然後,就只剩我倆了。恬姐進去『那邊』前,先處理好事情,是對的。」
「不是還有羅莎麼?」
「她一個搞生物研究的,一個大病號加這個睡死了的,就夠她煩了的。而且,除了那間房,你可曾在其他地方見過她?」
「嘛,這倒也是……」
「所以,她醒了可就靠你了!」
「矣!!」
「老子我可是很忙的。」
「咦!咦咦?」
「就這樣。」又揮了揮手,然後,也出去了。
「怎麼這樣!我也是很忙的呀!!」咬了最後一口,隨手一拋,就追了上去。
拋出的蘋果在空中滑了一道大弧線,然後「咚」一聲的,準確地落在鐵筒裡。
像是剛算好似的,門剛關上,唯一剩下的那位躺着的,她那蒼白的手指,在被下,微微地跳了一下。可惜,誰也沒見到。
被娃娃臉叫作「恬姐」的女子,來到另一間房前。只見她在門牌下,按了一下,門打開,進了去,門就又關上。
『弭恬』
『栻杼』
—— 門牌上,是這樣刻着的。
在枕頭底下,拿出一本不厚也不薄的黑皮本子。封面就這樣黑漆漆的,什麼也沒有。打開以後,裡頭同樣也是黑漆漆的,什麼都沒有。
似有記號般,女子翻到某一頁便停了,然後,左手拓書,右手成拳,獨獨食指朝天,未久,卻見其食指的四周,出現點點淡藍的顆粒,且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,聚於指尖。最終,形成一個散出幽光的小水珠。
她的手指晃了晃,水珠便滑到書頁上,隨即消失。獨獨剩下一片幽光,躍然於紙上。
「接下來,還有半天,足夠了。」良久,幽光消失,水珠驟然聚回食指尖上,晃了晃食指,水珠,散去。
合上黑皮本子,放回原位,開門,又離開了。
到底過了多久,他們並不知道,反正自有記憶以來,世界便是這樣子。活着的人很多,活動的人卻很少。這個時代到何時會結束,誰也不知道,在他們之前,是他們的本師,在他們之後,是他們的徒生。在本師之前,還有本師的本師,在徒生之後,還有徒生的徒生。他們從前人身上各自繼承着,而他們的徒生,又將會從他們身上各自繼承着。
就這樣,一代又一代的,無休止。
是段再乏味不過的歷史。
至於那些活着卻不能動的,在這個世界裡頭,大概,也算是群最幸福的人了吧?
來到另一個房間。似乎,在這裡,最不缺的,就是大大小小的房間。
門,是開着的。
裡頭是一行又一行,從地面疊到天花的窄長箱子,地面、箱子、天花,緊密得連一條縫隙也沒有。
女子逕自走進去,越過一行又行的,除了標記的數字在變化,兩邊的風景總是一模又一樣。
不知女子穿梭了多久,幾度左轉右拐後,她來到相對空曠的地方。
地面與天花相隔了一個大桶子。大桶子懸浮其中,上有一圈厚厚的白煙,下有一由數個圓圖陣交疊而成的大花紋。桶內,是滿滿的液體,時而閃過一絲的黑,時而飄過一縷的藍,時而閃過幾個綠小球,時而浮起幾團紫水泡……各種色彩,時而出現,卻又隨即消失,有時是孤孤單單的來,有時卻組團消失,又或者,剛好相反。
在這一汪穩定的透明中,找到了無數的色彩,卻又捕捉不了穩定不下來的他們。
你只能或看見,或忽略。
也許,這個你看到了無數的色彩,而另一個你卻只看到了單一的透明。
站在大桶子前良久,許是想了又想,最終,卻只嘆了口氣。
她沒有忽略那不應存在的,然而,為了那個將要到來的日子,她必須『看不見』。
如同在自家房間那般,右手成拳,伸出食指,只是這次,但見指尖聚光,卻不見水珠聚成。
她蹲了下來,以指成筆,幽光為墨,順着桶子下的花紋,仔細地轉筆行走,一氣呵成,竟無半分的停頓,直至循環一圈又到頭,指尖散去幽光,收回了手。
卻見那交疊而成的大花紋泛起了幽幽藍光,隨後又幽光斂去,僅如墨藍色的線條,偶爾有湖水的顏色閃過。
最後,細細地檢查,那些蔓延在牆上的大小管子,結束後,她長呼了一口氣。
總算是完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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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xx3年 春 『森』
自打從那天起,6個人變成了3個,5個人少了半個。
原本的節奏被徹底打亂,為了找回他們的伙伴,只好調動人手。如此一來,就需要有人長駐這邊。本來,只是找人,放兩個進來,就足夠有餘了。只是照目前的情況來看,要進來的人手,誓必增多。
算起來,他有多久沒出去外面了?
站在門外,靠着牆靜靜等着。
他在等,等這門鎖上的小方格,從白色變成紅色。
他知道,這用不了多久。
「叮!」小方格轉了個圈,白的轉眼成紅。
門,打開。
「久等了,小包子。」走出來的,是個束着長馬尾的年輕女子。
「怎麼連恬姐你也這樣叫。」等着的少年,有着白晢的皮膚,濃眉大眼,五官立體,不失為一個帥小子。
「你小時候的臉,確實挺像包子的。」兩人並肩而走。
「恬姐……」帥小子笑得一臉無奈,「說起來,你也進來了,沒問題嗎?」
「嗯,他們行的。」
「小莫一定會抱怨的。你知道,『一個大病號、一個睡死的』之類。」少年聳了聳肩。
「嗯,是會抱怨沒錯,不過,他會做得好好的。」兩人來到地下的客廳,「而且,我也拜託了史拿,他會好好做的。」
少年坐在女子對面,整理好有些雜亂的矮桌,「史拿麼,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,「噗」的笑了出來,「嘛,他確實是會好好做。」
「對了,小莫造好了『爪君』,這邊的輪椅也預備好了嗎?」
少年頓了頓,還是決定問出口,「我不懂。就算杼本師醒過來,難道一個昏迷了整整三個月的人,都要進來?我們的人手一直都很缺乏沒錯,可也沒缺乏到這地步呀?」
女子的專注力開始放到少年剛攤開的圖紙上,雖說是圖紙,可上面除了縱橫線,就再沒其他。「嗯……跟人手沒關係……從來、都沒關係,」隨着少年在紙上面,倒上一瓶墨綠色的液體,在縱橫線之外,慢慢地浮現出大街小巷的樣子,「只是需要而已。」語音剛落,在圖上向處,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墨點。
少年拿過一杯水,倒在圖上,空出來的手,在圖的上空打了個圈,本是平面的地圖,立即向上而起,成了個立體的街道圖。
「這一手還真不賴。」女子沒看漏整個過程,讚嘆了一句。
少年笑了笑,「再怎麼不賴,還不是你們教出來的。」
「我可不記得原來我還會這一手。」
「反正就是從你們身上學回來的。」少年聳了聳肩。
「這麼說,這些地方,都發現了『畾』?」
少年點了點頭。兩人面露凝重,氣氛不復剛剛。
『畾』是他們暫時起的代號。沒人知道這到底是什麼,更甚者,在那天之前,他們從來沒聽說過,這世界竟還會有這麼一回事。
假如時間能倒回到這一年的夏末,即便外面依然是漫天風雪,只要什麼都如往常一樣,那就是這世代能給予的,最寶貴的溫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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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xxx年 年末 『景區』
為了生存,人類用盡了方法。
為了生存,人類製造了『森』。
為了生存,人類,扮演了一次『神』。
接回分散在世界各據點成功活下來的孩子,都好好的安頓在這區。六個孩子,存活下來的數目,倒是和他們當初預算的差不多,甚至,還多了一個。不過,如此一來,倒也正好。他們這六個失心瘋的,也不用猜拳了,就一人帶一個。
另外的五個人大概就跟那些孩子待在一起吧?
有時候,正因為是最重要的,所以只能是最後才做。
為自己打下最後一支針,看着針筒內那藍藍的液體流進體內,不禁晃了晃神。
如此一來,總算是完成了。
作為人類的最後幾秒,他不禁想到,若干年後,他們到底算什麼?是瘋狂的科學家?阻止人類滅絕的救世主?還是來自地獄的魔鬼?抑或只是,一個想試着活下去的人類?
從口袋拿出一塊琥珀,這琥珀僅比他的眼睛大上小小。琥珀內有着一隻不大也不小的蟲子,看似沒什麼特別,然而,再細細一看,卻不難發現,在那詭異的藍眼內,竟藏着一隻同種的小蟲子。一隻活生生的小蟲子就這樣光明正大的活在乾屍內。
這個計劃的最後一項前置作業,就是確保計劃開始以後,有那麼一個人能按下計劃的停止制。
把這琥珀遞向那乖乖坐在一角的孩子,「來,你知道該怎樣做的,對嗎?」
小女孩乖乖地伸手接過,輕輕地點了點頭。她知道,她和另外的五個孩子不一樣。她比其他人都出來得早,自然,也就知道都更多了。女孩攤開手心,琥珀自掌心微微浮起,似是有強大的外力在擠壓似的,琥珀愈變細小,最終,只如尾指甲般大小。此時,女孩的掌心泛起幽幽藍光,染上藍光的琥珀漸漸變質,軟軟如水珠。
女孩吸了口氣,一下把水珠吞了下去。
「你要記住,有朝一日,當這蟲吃光了蟲屍,就是所有傳承又再次回到最初的時候。」女孩點了點頭,跟着來到房中央。在那懸浮在半空中的大桶子下,是一個又一個大圓紋。「死亡會讓我們真真切切的離去,而你們,和睡着了的他們,則不會。活在『森』裡頭的他們,是活着的,活在這個真實世界的你們,卻不只要活着……」頓了頓,「算了,你開始吧。」說罷便退了一步。
女孩伸出右手,伸得筆直的,手心朝下,手指慢慢向內收攏,獨獨留下食指依然筆直向前。
隨着女孩一系列的動作,原先四散的大圓紋漸漸向中心匯聚,繼而交集,又在變化,最終,變化停在大大小小的圓紋相互交疊後。
女孩的食指輕輕一點,就像按下開關那樣。
像呼應女孩的指令似的,相互交疊的圓紋在泛起過藍光以後,慢慢的轉動。
計劃 — 『森』,終於,也是啟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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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104年 冬末 『景區』
窗外風雪依然。不過,相比之前,總算是消停了點。
光,穿透玻璃,照進室內。因而,有窗的地方,都關了燈,比之前,可是光了不少。因為足夠光亮,很多小細節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,比如細縫上的污漬,比如那一粒粒的螺絲釘,又比如原來牆面並非由大塊的金屬片鋪成,而是像衣服上的「補丁」般,由大大小小的金屬片加上螺絲釘拼貼而成。
其實,在這個時代,很多舊有的原材料都已經難找到,即便是尋找舊時代遺下的,也愈來愈困難。聽說,很久以前還能拾到很多較大型的材料,那一輩的,總被他們這些後來的戲稱做「拾荒隊」。只是,現在,怕是連荒也輪不到他們拾了。
因此,不論是走廊還是各式廳室或是其他別的,只要是人為建築,哪都缺不了「補丁」。是的,像是破布需要縫縫補補般,這個時代的建築、器物大多都只能用這種方式做成。
走廊上,高瘦少年推着輪椅,慢慢的走着。
乍看之下,這輪椅也沒什麼特別,只是有點怪。兩邊輪子各有三個,且三個輪子的大小亦不盡相同,前面的輪子小,中間的輪子最大,第三個輪子卻又比最前頭的輪子小,兩排輪子的大小排序倒也相同。
少女安坐在輪椅上,雙耳各倒掛着隻小巧的金屬小鳥,靜待身後的人平穩地將她慢慢地推向前,直至來到這間房。
這是一間他們進入『森』裡頭的專屬房間。
不大不小的空間,放了十幾個四四方方的立體箱,除了這些箱子和箱子正前面的一小塊空間外,粗粗幼幼的喉管和電線可是爬滿了整個房間,盤屈交錯的,總讓人有種進了古老樹林的感覺。
「好了,到這就可以了。」身後那人這樣說道,說罷,也就自顧自地走到其中一個箱子前。
「本來也不用你推的……」少女如此嘟嚷。說着,輕輕拍了拍扶手,那兩排輪子竟變起形來,瞬間,六個輪子變成了八隻章魚腳。面對盤屈交錯的地面,似乎再凹凸不平也難不到它。較短的兩隻前觸先是扣住突起了的喉管,最後兩觸點地撐起,餘下四觸各自運動,或向前伸,或從旁穩住,又或向後蹬,在八觸相互配合下,少女很快便連人帶椅地來到一個箱子前。
少年高高瘦瘦的,身手也靈活,剛才不過是幾個起落,便落到自己的箱子前,還和隔壁早就到了的另一個娃娃臉少年笑鬧起來。
「拜託,這可是恬姐吩咐我的。」高瘦少年皺起了八字眉,看上去有點可憐的樣子,卻惹來隔壁娃娃臉少年的嗤笑。
「所以她才會拜託你,而不是我,或者,其他她自己以外的人。」這句話,換來少女的肯定。
他們面朝的,都是各自箱子的正前方。其實箱子的每一面都差不多,只是,在箱子的正前方的這一面,有着一道門,而每個箱子的門上都有一個數字。
「噗——」現在,箱子的門打開了。
「讓你學小面包!」娃娃臉少年邊說邊指了高瘦少年一下,這才跨步進箱子。這少年進去以後,門合上,拼出一個橙橙的「7」字。
「喂!」高瘦少年一瞬便反應過來,卻也慢了。「這個小莫真是的。」鼓了鼓雙頰,也就進去了。這次,合上的,是個綠綠的「10」字。
雖然每個箱子都有一個數字,然而,箱子之間,並沒有順序排着,錯錯落落的。實質也沒有這個會跟那個不一樣的說法,真要有個什麼分別,也就是門上的數字而已。只是,他們都習慣了只用固定的箱子。
離那兩個箱子有點距離,卻又隔了不太遠,有着黑黑的「1」字的這個,是她的箱子。
只見耳上的兩隻金屬鳥扇了扇雙翼,自她的耳上飛開,一高一低的,在快要觸及地面時,一瞬變形合成一及肩的手杖。少女撐杖而起,慢慢的走進箱子。進去以後,手杖又化回雙鳥倒掛在耳。
門合上,箱子的世界自此和外面隔開來。
整個箱子空蕩蕩的,獨獨在中央有一高背椅懸浮。走了幾步,少女坐下,一下沒一下的按摩起膝蓋,靜靜等着。
進箱子,也就等同要進入『森』裡頭。每個要進去『森』的人,都要把身體寄存在箱子裡。假如,把進入『森』視為一趟旅程的話,那他們的身體就像行李,箱子就像行李的寄存倉,不知從何時開始,大家都把箱子叫作『寄存箱』。絕大多數人去的,都是一趟漫長的旅程,他們的箱子都是窄而長的,厚度剛好躺個人,裡面的人,自然,也就是躺着了。
而他們這些去個短途的,自然也就不盡相同了。
大概,唯一相同的,就是他們都要把身體留下,能進去的,就只有意識上的。
估摸着時間也差不多了。合上眼,將全身的重量交予背椅。
幾秒的等待,讓她想起了對上一次的時候,什麼都好,別跟上一次一樣就可以了。
短暫的失重感後,再睜開眼,又是另一個世界。
上次,她進入失敗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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xxx3年 初夏 『森』
「叮!」小方格轉了個圈,由白轉紅。
門,打開。
「杼姐姐!」首先見到的,是最先到步的娃娃臉少年,少年笑得一臉燦爛。
少女伸手揉了揉他的頭,「久等了,小莫莫。」
「都說了不是『小莫莫』了!」娃娃臉少年,少有地鼓起了腮幫子,嘟嚷着。
「嘛嘛,小莫就算叫成小莫莫也是很好聽的啦!」旁邊的,是先前那個高瘦少年。
隨即就被拐了一肘子。
「呀——痛!」
「活該,誰准你得意忘形了!」似是不解氣般,又再拍了下頭,「史——笨——蛋——」
「呵呵……」很久沒見到這兩人的打鬧,如今能見到,還真是一種幸福呀。
這時,年輕女子笑着走了過來,「好久不見了,栻杼。」
定定的看着這人,最終,微微一笑,「是好久不見了。」伸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手杖。
實在是,很久沒見到面了。